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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隅有点儿想转身走人,狮子鼻这话问的他都不知道该怎麽答,长这麽大他还是第一次这麽尷尬。
大街上被人拦著问是不是粉丝?
但这人就算是个有粉丝的人,也肯定不是什麽大明星。
谁家明星出门就带两个人,前几天还一块儿跑超市买菜,那会儿没戴口罩也没见有人多看一眼。
“不是。”林无隅如实回答。
“哦,”狮子鼻应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那有什麽事儿吗?”
“我要跟他说话。”林无隅看著狮子鼻身后的口罩。
狮子鼻回又看了看口罩。
口罩没有动,只是看著林无隅。
“你是叫林湛吗?”丁霽问了一声。
林无隅相信这一瞬间他和丁霽同时都在注意著这几个人的反应。
但三个人听到林湛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很平静,看上去都对这个名字陌生得很。
“你认识林无隅吗?”丁霽坚持又问了一句。
林无隅一直盯著口罩的眼睛,但就算戴著眼镜,他也看不太清。
他已经不太记得林湛的样子了。
在他认为自己看过就不会忘,经历过就永远记得的那些记忆裏,他跟林湛並不算多的那些记忆裏,林湛的脸已经很模糊。
他无法凭借现在这一双眼睛判断出来这是不是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面的林湛。
“林无隅?”女孩儿看了看狮子鼻,又看了一眼口罩,最后回过头看著丁霽,“没听说过,你们认错人啦。”
“他为什麽戴口罩?”丁霽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的了,“他是什麽大明星吗?”
女孩儿和狮子鼻都笑了起来。
“他感冒啦。”女孩儿说,“走吧。”
口罩转身继续往前走了,狮子鼻和女孩儿也跟上,笑著边走边聊著,走了一段儿还回头往他们这边笑著又看了看。
“可能是认错了。”林无隅说,声音有点儿沙哑。
“等我三秒。”丁霽说。
“你別……”林无隅赶紧拉他。
但丁霽话没说完就已经冲了出去,林无隅拉了个空。
丁霽很快就追上了三个人,女孩儿最先发现,回过头的时候嚇了一跳:“怎麽回事!”
丁霽把手裏一张纸条塞到了她背包开著的侧兜裏:“我电话号码,別扔留著有用。”
“给我的?”女孩儿很吃惊。
“嗯。”丁霽在他们再说话之前转身跑了。
回到林无隅身边的时候,林无隅盯著他:“你干什麽了?给她什麽了?”
“我电话。”丁霽说。
林无隅叹了口气:“没用,估计真不是……”
“就算不是,”丁霽说,“万一那女孩儿看上我了呢?她长得还挺好看的。”
“……你神智还清醒吗?”林无隅往那边看了一眼,几个人已经走到了路对面,很快消失在了人群裏。
“你神智还清醒吗?”丁霽拍了拍林无隅的脸,“你以前踢我场子替我分析心路历程的那些脑子呢?都哪儿去了?”
“怎麽?”林无隅皱了皱眉。
“我觉得可疑……”丁霽说,“你叫李大山吗?”
“什……李大山?”林无隅愣了愣。
“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这种情况下重复別人提到的名字,但他们的反应过於平静了,就像是太突然根本没想好该怎麽回答,”丁霽
说,“再提林无隅的时候他们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还挨个儿眼神交流……”
“如果两个名字他们都没听过,”林无隅说,“为什麽会有完全不同的两种反应,你是这个意思吗?”
“嗯,”丁霽点点头,“他们知道林湛这个名字,但不知道林无隅。”
林无隅没再说话,原地站了很长时间都没动。
在丁霽想开口打破沉默的时候,他抬起头笑了笑:“去吃点儿东西吧。”
“吃什麽?”丁霽问。
“你那儿不是有清单吗?”林无隅说。
“不守別的人了?”丁霽问,“这些只是猜测,他戴口罩那女孩儿说是感冒了,但狮子鼻为什麽问你是不是粉丝,这人估计有点儿小名气,所以突然碰到我们这样的突发状態,有这种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反应也正常。”
“嗯?”林无隅看著他。
“所以有可能真的就不是他们啊,可以再看看別人。”丁霽说。
“你为什麽比我还执著?”林无隅问。
“你要放弃了吗?”丁霽笑了笑,“你才没有,你只是体会了一把面对他有可能不愿意认你而已,你害怕了,对吧?”
“出了分你报心理学吧。”林无隅说。
“我答应我爸妈了,”丁霽嘖了一声,“话说出去就得算数。”
林无隅笑了起来。
“那先去吃东西吧,”丁霽想了想,“缓缓劲儿。”
这麽多年,林无隅並没有刻意去寻找过林湛,除了龚嵐提到,线索又在本地的时候,他才会去看看。
也只是找个地方坐著,看,听,琢磨。
时间差不多了他就会离开。
他现在能確定自己想要找到林湛,但他也確定自己一直以来都认为,他再也找不到林湛了。
这张偷拍的照片出现的时候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现在这个人跟照片裏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他甚至都不能確定,可那几个人的反应和丁霽的分析,又让他觉得似乎真相已经在眼前。
来得太快太简单。
也来得太快太突然。
十年和三天。
这样的时间对比让他根本没法適应。
吃饭的时候,林无隅接到了他离开家之后老爸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他接起电话的时候觉得指尖发麻。
不是昨天,也不是明天,就是今天,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心电感应。
虽然他跟父母从未感应过。
“这几天怎麽样?”老爸问。
“还行。”林无隅说。
“找人的事,有什麽进展吗?”老爸又问。
“你不会真的觉得,就拿著那麽一张照片,我过来就能找著这个人吧?”林无隅说。
“还是有希望的,”老爸说,“你妈昨天梦到他了……”
“没找到,”林无隅说,“没有任何线索,我能做的就是在地铁口等著这个人出现,但是他没有出现,我再等三天,碰不到我就回去了。”
“你……”老爸似乎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就这样吧,”林无隅说,“我是他弟弟,不是他爸,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就到这裏了。”
没等电话那边有反应,他掛掉了电话,然后关了机。
丁霽托著下巴看著他:“再等三天就回吗?”
“嗯,”林无隅点了点头,“前后一星期时间,正常一个人如果住在这附近,一星
期时间怎麽也得出现一两次,如果没有,说明他不住这儿,我再呆下去也没有意义。”
“嗯。”丁霽点头,“如果是那个口罩男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不认你有可能不是不认你,只是你小时候太丑了,他现在认不出是你。”
林无隅眯缝了一下眼睛。
“你小时候真的很丑。”丁霽坚持。
“那他也应该问问我们跟林无隅什麽关係。”林无隅说。
“不再会会他了?”丁霽问。
“你电话都留了,真想会,他会找你,”林无隅说,“没必要在这裏等,浪费时间。”
丁霽双手伸过去在他面前鼓了鼓掌:“就是这样子,我还是喜欢你冷酷无情的样子……”
林无隅看了他一眼,很快目光又移开了。
丁霽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收了回来:“这种样子的时候就表示你已经冷静下来做好决定了。”
“嗯。”林无隅点点头。
丁霽对自己这个找补不是很满意,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麽更好的说法了。
林无隅的父母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说不上是好是坏,他们能在一秒鍾之內把林无隅的迷茫和慌乱都清空,一键召唤出那个冷静果断的学神来。
那个电话打完之后,林无隅这几天来的恍惚就消失了。
每天在地铁口等著的时候,丁霽能感觉得出来他状態跟之前几天不一样了,看东西的眼神也不同。
丁霽每天都把手机抓在手裏,就希望有电话或者信息进来。--
这种日子很无聊,跟以前他在小广场发呆还不一样,发呆的时候他可以天马行空各种琢磨,现在他得一个一个盯著来来往往的人,脑子裏还要不断翻出那张糊妈不认的照片反复比对。
就算旁边的人是他最铁的哥们儿刘金鹏鹏,他也不能忍。
但他又偏偏因为旁边的人是只认识了几个月的林无隅隅而忍了。
不,甚至完全谈不上忍不忍。
他莫名其妙觉得挺有意思。
“我们来赌吧。”林无隅说。
“赌什麽?”丁霽问。
“左右脚,”林无隅说,“我面前这根砖线,输了的去买奶茶。”
“行。”丁霽点头,“那个妹子,小黑裙长腿妹子。”
林无隅看了过去,两秒鍾之后,两个人同时开口:“右脚。”
丁霽看著他。
“你换个脚。”林无隅说,“你换成左脚。”
“不,肯定是右脚,”丁霽拒绝,“要换你换。”
林无隅斜了他一眼没吭声。
小黑裙长腿妹子右脚跨过了他们面前的砖线。
“再来,”林无隅看著左边,“挑个远的啊,那边那个蓝t恤的大哥,一二三……”
丁霽再次跟他同时开口:“右脚。”
“这还赌个鬼。”林无隅有些无奈,“你得跟我不一样!”
“那我就一样了怎麽办,”丁霽说,“正確答案就一个啊。”
蓝t恤大哥不负他俩望地右脚跨过了线。
“换一个方式,”林无隅搓了搓手,“我先说……绿鞋子的美女27步跨线。”
丁霽看了看那个绿鞋子美女:“没错。”
“啊……”林无隅抓著他肩膀晃了晃,“你换个人说!”
“拎菜的奶奶,”丁霽说,“33步跨线。”
绿鞋子美女和拎菜奶奶一前一后跨了线,27步
和33步。
“这还怎麽玩,”林无隅抱住了头,拉长声音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我去买奶茶,你喝什麽的?”
“什麽都行,给我加点儿椰果。”丁霽说。
林无隅走了几分鍾之后,丁霽的手机响了一声,他赶紧收了笑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自己居然一直笑著?
他点开了消息,是刘金鹏发过来的-
你怎麽回事!你就看了一个升国旗吗!別的地方没去吗!-
没有-
那你每天都在干什麽啊?-
看街景
丁霽看著拎著两个外卖袋走过来的林无隅-
你神经病吧
以前没有留意过,林无隅的脸在这种正午的明亮阳光从上到下拉出的阴影裏,居然很帅气。
这种混杂著本身气质的帅气没有攻击性,温和和坚定……这是什麽形容,但丁霽实在也想不出別的词儿来,总之就是舒服,愿意看。
一直到林无隅站在他面前,伸手贴著他鼻尖打了个响指,丁霽才猛地回过神,蹦了起来。
“我以为我走的时候给你催眠了呢?”林无隅说。
“没,”丁霽揉了揉鼻子,“我走神儿了。”
“不在这儿盯了,”林无隅皱了皱眉,“玩去。”
“最后一天了。”丁霽说。
“走。”林无隅转身就走。
丁霽顿了顿,跟上了他。
明天的票已经买了,就在屋裏放著。
他俩来了这麽些天,除了升国旗,还就是今天出去玩了一趟。
而且不是吃。
林无隅在刘金鹏给的清单裏挑了一个公园。
他俩在公园裏转了一下午,甚至还划了船。
湖挺大,湖面上不少小船,都是小情侣,就他俩是另类。
“我拍个照,鹏鹏还骂我这几天哪儿也没玩……”丁霽举起手机,准备自拍。
林无隅犹豫了一下,往旁边躲了躲。
丁霽迅速变了方向,转了半圈儿,换了个背景。
但是自拍的心情突然没有了,隨便按了几张,就把自己一脸不爽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裏。
刘金鹏第一个回复-
这什麽表情,是被抢了吗?
丁霽看著又没忍住乐了。
林无隅跟他一直一前一后坐著,这会儿看著朋友圈裏丁霽这几张苦大仇深的脸,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犹豫了一会儿,他往前跨了一步,坐到了丁霽旁边。
“挡你了?”丁霽看著他。
“没,”林无隅拿出手机,举了起来,“我拍个……”
话还没说话,镜头裏的丁霽突然出了画面,坐到后排去了。
林无隅转头看了他一眼。
“干嘛?”丁霽问。
林无隅不知道该说什麽,最后直接对著丁霽拍了一张照片,依旧苦大仇深的表情。
“丑吗?”丁霽问。
“嗯?”林无隅看了看手机,“不丑,挺拽的。”
“我看看。”丁霽往前凑了凑。
林无隅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还行。”丁霽点了点头,靠回了椅背上。
从公园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暉很美,丁霽对著夕阳又拍了一通,转过身走的时候,他看到地上他和林无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並肩往前走的时候节奏一致地轻轻晃著,看上
去有种很隱蔽的奇妙感觉。
像是有什麽轻巧松软的东西从身上跳过。
林无隅的影子抬起了手,停在他脑袋上方,做了个狗头。
非常像。
丁霽没有这个技能,小时候爷爷这麽逗他,他也学过,但不知道为什麽,总是不像。
林无隅走到了他身后,拿出了一把钥匙捏在手裏,又在他头上做了个小鸡。
这就不能忍了。
这个鸡比狗更像。
“你注意点儿啊!”丁霽偏过头。
“嗯。”林无隅应了一声,但手没有放下来。
影子裏的小鸡在丁霽的脑袋上啄了啄。
“你大爷。”丁霽忍不住笑了,拍开他的手,“你幼稚不幼稚?”
“无名火起的人才幼稚。”林无隅笑笑。
丁霽看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房东把电视机修好之后,他们每天回到出租房裏都会吃著零食喝点儿啤酒,一边聊天儿再一边看两个电影。
今天还是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喝边聊。
林无隅能感觉得到丁霽心裏有事儿,但是具体是什麽事儿,他实在没有办法猜到,丁霽並不善於掩饰,但也正是因为他很多情绪都写在脸上,才更让人分不清,究竟哪一份才是真实的。
“鹏鹏这人真是春光明媚,”丁霽拿著手机晃了晃,“刚给我发了张他们店裏收银妹妹的照片,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偷拍的吗?”林无隅问。
“不是,正经合照,”丁霽给他看了看照片,“还挺可爱的,估计这小子动心了。”
“他是不是总动心。”林无隅笑著问。
“是,”丁霽点头,“三天两头的就动一动,他肯定不会有心脏问题,人虽然不爱运动,但是心脏一直很活泼。”
林无隅笑了半天:“你这什麽形容。”
“真的,”丁霽说,“我就佩服他这个小马达一样的动心频率,一般人比不了。”
林无隅笑著没说话。
“哎,”丁霽用胳膊碰了碰他,“问你个问题啊。”
“我暗恋的事儿吗。”林无隅问。
“你能不能不要这麽没劲。”丁霽说。
“那你问。”林无隅说。
“你暗恋的时候,”丁霽说著自己乐了,“会跟人这麽说吗?”
“不会。”林无隅回答。
“啊,”丁霽搓了搓脸,“我忘了,你这个情况……”
“那倒不是,”林无隅捏了捏啤酒罐子,“我是害怕。”
“害怕?”丁霽愣了愣,“你害怕什麽?怕暗恋落空吗?”
“暗恋怎麽会怕落空,暗恋本来就是落空的,”林无隅笑了起来,“我害怕的是喜欢本身。”新网址::,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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