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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隅对做饭没什麽兴趣,在丁霽家闹哄哄的给奶奶帮忙倒是还挺好玩,但让他一个人在厨房裏背诵著菜谱做一道菜,就有点儿痛苦了。
特別是现在他和丁霽的状態都拨在诡异那一档上。
丁霽肯定是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他拿不准丁霽有没有做出决定,或者有没有什麽想法。
在丁霽明確告诉他任何决定之前,他都不能动。
丁霽不能接受,他的任何表达都会让丁霽反感,丁霽能接受……如果能接受,这会儿也不会是这样的动静了。
丁霽如果还在摇摆,他拉一把说不定丁霽就摆过来了,但这麽做实在有些不舒服,仿佛趁人之危。
林无隅叹了口气,把注意放回到了鸡翅上,为了让自己专心翅,他只能在脑子裏正正倒倒地不断过著菜谱。
这菜谱被丁霽总结得非常简洁,好记好背,就是不好做。
本来以为不用切,结果要切花刀,还要切姜丝,本来以为蛋剥了就行,结果还要煮熟了按碎,那蛋白怎麽办?留著吃吗?他嚐了一口,太咸了,只能留著当盐用。
姜实在是切不出来丝,林无隅直接按碎了把姜汁挤到了鸡翅上,反正要的不就是姜味儿去腥麽,真聪明,但是料酒生抽需要多少也没个標准量,他只能估摸著倒了两勺,看看没什麽顏色,他又多倒了两勺生抽,依旧没什麽顏色,出於谨慎,他没有再倒,淡了撒点儿盐吧,或者咸蛋白。
丁霽听著厨房裏时不时发出的叮当声,还有打火半天打不著的哢哢声,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林无隅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但別的未必有数,要不早开口了。
那麽。
丁霽扔下铜钱。
假设林无隅对他也有想法,说不定还是因为他长得像前暗恋对象许天博……
丁霽再次扔下铜钱。
那麽。
丁霽摸过铜钱,在手裏掂了掂,再扔出去。
林无隅大概是开始煎蛋黄了,厨房裏唰唰响,烟机也没开,味儿飘了一屋子。
下干上坎。
以刚逢险……观时待变……
嘖。
丁霽皱了皱眉。
待个屁。
他把铜钱放回兜裏,隨手拿了旁边机明书,翻了一页,一眼扫过去,记下了三个数,正闭眼儿算著,厨房裏突然丁铃当啷哐当一阵响。
他跳起来的时候听到了锅掉地上一圈圈儿转著最后扣下去的声音。
林无隅这他妈是把锅给扣了!
学神牛逼!
一锅裹著油的咸蛋黄啊!
“没事儿吧!”丁霽冲到厨房门边先喊了一声。
“没事儿。”林无隅马上应了他。
接著丁霽就听到了水声。
厨房地上扣著一口断了把的平底锅,冒著泡的咸蛋黄洒了一地,林无隅正站在水池前冲著手。
“烫手了?”丁霽喊,过去把灶台上的火给关了,然后走到了水池边儿上,一眼就看到林无隅手背上一片红。
“没事儿,”林无隅说,“有一坨蛋黄粘手上了。”
“多冲一会儿。”丁霽拧著眉,盯著他的手,“你是怎麽弄的,那个把儿怎麽断的?”
林无隅叹了口气:“没断,是松了,我一顛锅……”
丁霽伸手在他脑门儿上碰了一下:“这也没烧啊。”
“我就想试试,”林无隅笑了笑,
“结果把是松的,我一晃,锅就掉了。”
“你就这种黄瓜都拍不明白的水平你煎个咸蛋黄有什麽必要耍花活啊?”丁霽非常不解。
“……不知道。”林无隅说。
锅裏的油不算多,在甩到林无隅手上时,大部分的油都已经飞了出去,冲了五分鍾水之后,他俩检查了一下林无隅的手,没有继续变得更严重,但是起了水泡。
“过几天就好了。”林无隅说,“你叫个外卖吧,我收拾一下。”
“一块儿。”丁霽捡起了地上的锅。
幸好厨房裏东西不多,沾上油需要擦洗的就是地面和案台,还有灶。
丁霽和林无隅沉默著拿抹布用了十多分鍾,单手把厨房给收拾干净了。
今天买的咸蛋黄全都进了垃圾桶,因为就这一个锅,醃好的鸡翅也没法做了,只能包好了先搁冰箱裏。
林无隅坐在客厅裏盯著手机找了十分鍾,丁霽都感觉到饿了,他才抬起头:“外卖裏居然没有金沙鸡翅。”
“別金沙了,现在黄沙鸡翅我也吃得下,”丁霽说,“隨便叫一个吧,想吃的话可以晚上再买了材料来做。”
“我以为你想吃呢。”林无隅点了点头,继续盯著手机。
丁霽突然就觉得眼眶又有些发热。
林无隅叫了两份奥尔良鸡翅,两份排骨,两份汤,出人意料的少。
摆在桌上的时候丁霽就觉得这大概不够他俩吃的,他饿了,林无隅本身就吃得多……
“这不是你风格啊。”丁霽坐到桌子旁边。
“我开始减肥了。”林无隅说。
“你肥了吗?”丁霽看了他一眼。
林无隅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路上我吃了两盒红豆饼,现在吃不下那麽多了。”
“这才是事实。”丁霽点了点头。
红豆饼的盒子被林无隅放到了旁边的小柜子上,很不起眼的地方。
可能是他刚才说红豆饼好吃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说得不太真诚,林无隅觉得凉了他不喜欢吃。
想到这红豆饼是林无隅大老远带回来,到楼下都还是热的……
“饼拿过来,”丁霽说,“我不想吃米饭,吃饼算了。”
“好。”林无隅马上起身,过去拿了一盒,“要不微波炉叮一下吧,热的好吃。”
“不了,”丁霽摆摆手,“这会儿咱俩不进厨房了,它跟咱俩不对付,又是砍手又是砸锅的,让它缓缓。”
“行吧。”林无隅笑了起来,把盒子放到了他面前。
一盒四个饼,丁霽全吃了,还吃了不少鸡翅和排骨,最后又灌了两碗汤。
吃得有点儿太撑,吃饭的时候並不是因为没话可说而没话可说的感觉实在太痛苦,只能以不停地吃来表达“我很好我没事儿”。
林无隅吃得是的確比平时少很多,不知道是真的路上吃多了吃不下,还是別的什麽原因。
丁霽靠在沙发上,看著电视发愣,没过多大一会儿就睡著了。
林无隅把桌上的剩菜收拾了,站在客厅裏发了一会儿呆,丁霽睡得挺死,没有醒的意思,於是他回了臥室,躺到床上拿手机看了一部电影。
这感觉实在是有些憋闷。
他从来没想过,感情的事有这麽复杂。
明明喜欢或者不喜欢,接受或者不接受,进或者退,听上去只有两个选择而已。
对於很多人来说,也许真的很简单,比如刘金鹏,啊我喜欢了,啊我暗恋了,啊我表个白,啊我分手了。
但对於丁霽来说,就完全不同了。
林无隅翻了个身,把有些疼的手晾到床外头,丁霽没有恋爱过,没有喜欢过谁,没有暗恋过谁,就算他回过神来了,要接受这样的现实,远不是哭一鼻子那麽简单。
林无隅突然有些后悔。
会不会还有更合適的解决方式?
也许有吧。
他想不出来,毕竟他唯一的感情经历也就只是一场失败的暗恋而已。
晚饭前丁霽醒了,但他俩没去超市买咸鸭蛋,还是林无隅叫了外卖回来吃。
因为丁霽一直在扔铜钱。
一直扔到外卖送过来才停,吃完以后又接著扔。
林无隅几次打断他想问问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但丁霽都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林无隅没再开口,丁霽这大概並不是在算卦了,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辅助动作。
很多事已经了然於心。
林无隅第一次这麽盯著丁霽看,一看就好几个小时,从六点多吃完饭一直看到十点多他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打算继续看著丁霽扔铜钱,如果丁霽扔一夜,他就陪一夜。
但是打开浴室门的时候,他嚇了一跳。
丁霽笔直地站在门外。
“你?”林无隅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门,顿时有些无语。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从门上被劈开的口子看进浴室,如果丁霽一直站在这裏,基本他洗澡的全过程都能观摩个遍了。
他不得不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洗澡的时候有没有做出什麽奇怪的动作。
“林无隅你再抱我一下。”丁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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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林无隅看著他。
丁霽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跟他对视著,眼睛很亮,非常好看。
林无隅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麽,但还是抬起胳膊把他搂进了怀裏。
“不好意思我刚看你洗澡了。”丁霽在他耳朵边儿小声说。
“看吧没事儿,”林无隅说,“奶奶都差点儿看到了。”
丁霽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垂著的胳膊突然抬起来,接著手掌就按在了他后背上。
林无隅没穿上衣,丁霽手心滚烫,跟发烧了似的。
不过只贴了一小会儿,丁霽的手就往下一滑,拿开了。
只在他背上留下一趟带著温度残留的触感。
“你是不是一直在琢磨我,”丁霽轻声问,“琢磨我到底在想什麽。”
“嗯。”林无隅应了一声。
“我也一样,”丁霽说,“我也在琢磨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问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的。”林无隅说。
“不,”丁霽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你別影响我。”
“好,知道了。”林无隅说。
“我长这麽大,”丁霽声音有些抖,“没有这麽慌过,我爸妈非让我回家住的时候,我也只是生气,没有慌。”
“嗯。”林无隅拍拍他后背。
“从来没有这麽慌。”丁霽说。
“我陪著你呢,不慌。”林无隅说。
“別说屁话,”丁霽依旧声音很轻,“你知道什麽是屁话吗?”
“我刚说的话,再配个屁,就是屁话了。”林无隅说。
丁霽笑了起来,头发在他脸上蹭得有点儿痒,但他没敢抬手挠。

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我真没想到你会这麽干,林无隅,你真他妈牛逼,你是不是就一直在边儿上看我笑话?”
“没,”林无隅说,“你这话不由衷啊。”
丁霽嘖了一声:“是。”
“你是个很好的……人,”林无隅说,“有些事儿……”
“我不是乌鸡了吗?”丁霽问。
“你是只很好的乌鸡,”林无隅一点儿犹豫也没有就改了口,“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別的什麽,我都很珍惜,所以有些事儿不能拖,不能装傻。”
“我知道。”丁霽说完往后退了退。
林无隅松了手。
“我舒服多了,”丁霽往臥室裏走,“我现在洗澡,你別看。”
“我没有这个爱好……”林无隅叹气。
丁霽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林无隅拿了个空了的红豆饼盒子拆开,用丁霽换药的胶带粘在了浴室门上。
丁霽站在门口笑了能有一分鍾。
“別瞎乐,”林无隅拿出手机,“换门的钱一人一半,我先出了,你欠著……好容易给你免掉一千,又加回去了……”
“放你的屁呢什麽门要两千啊?”丁霽转头瞪著他。
“我刚看了一下房东的清单,”林无隅说,“浴室门损坏两千。”
“不能自己买一个换上吗?”丁霽说,“这种门一千出头就能买到,破门我给他换个新的还不行啊,锁也没坏还能用呢。”
“好。”林无隅点了点头。
他喜欢听丁霽这样说话,丁霽这种状態的时候说明他心情还可以。
不过第二天起来,他就不太確定了。
丁霽起来吃完早点就背上了他那个跟討米袋儿一样的包,往门口走了过去。
“去哪儿?”林无隅一阵紧张。
“转转。”丁霽说。
“我跟你一块儿转去。”林无隅站了起来。
“我一个人转,”丁霽看了他一眼,“別跟踪我啊。”
“……还回来吗?”林无隅忍不住问了一句。
“回啊,”丁霽说,“我要吃饭的啊。”
“行吧。”林无隅第一次觉得丁霽难以捉摸。
丁霽很愉快地出了门,关上门之后林无隅甚至听到了他吹口哨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报复,林无隅把丁霽扔在屋裏三天,丁霽就把他一个人也扔屋裏三天,头一天中午还回来吃饭,后面两天饭都不吃了,晚上七八点才回来,而且过了三天之后也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林无隅一个人在屋裏对著电视,实在猜不出来丁霽这是一种什麽奇怪的思考姿势。
但他也没有多问。
是他先撕开了口子,是他让丁霽难受了。
丁霽晚上睡得並不踏实,他能听得见,以往丁霽躺下去就老老实实一觉睡到天亮,要是不叫他,他能睡个对时。
但这几天晚上丁霽都会起来,林无隅能听到他轻手轻脚起床,穿过客厅去阳台,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
他只能沉默地陪著丁霽,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你还要在我这儿呆多久?”林湛拿著手机,一边给人回消息,一边看了看丁霽。
“呆到报到啊,”丁霽说,“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嘛。”
“你们什麽时候报到?”林湛叹了口气。
“后天。”丁霽低头看了看手机,確定了一眼时间。
是后天。
他只还有两天时间了。
“你今天可以回去呆著,”林湛说,“林无隅出门了,他今天去接他同学。”
“许天博吧,”丁霽点点头,“我以为他前两天就来了呢,这麽晚。”
林湛把手机扔回桌上,脚在地上轻轻点了一下,跟著椅子转了半圈:“你要不想回去,今天就还呆在这儿吧。”
“好。”丁霽马上点头。
“有条件的。”林湛说。
“最后一天了还给我加条件啊?”丁霽说。
“就是最后一天了才加,”林湛拧著眉,看了他好一会儿,“同意吗?”
“同意。”丁霽笑笑。
“你跟林无隅什麽关係?”林湛问。
丁霽愣了愣,手都嚇得抖了抖:“同学啊。”
“同学?”林湛看著他。
“就……虽然不是一个学校。”丁霽说。
“同学吵个架,”林湛往前探了探身体,胳膊撑著桌子,“要离家出走好几天?而且是白天出走晚上回去?”
“冷战嘛。”丁霽揉了揉鼻子,“我也没地方去。”
住酒店啊同学。
丁霽很感谢林湛没说这句。
“我大你五岁,知道麽,”林湛说,“我初中没上完就一个人出来了,什麽人我都见过,什麽事儿我都经历过,你俩再聪明,搁我面前,都是透明的。”
丁霽看著林湛。
林无隅说过,林湛对他自己的评价是普通智商的普通孩子。
但现在林湛这麽看著他的时候,他突然还是有些发怵,也许是这次的事儿太大,他实在是没藏好。
“所以呢?”丁霽问。
“所以你躲我这儿是没有用的,”林湛说,“你俩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后天你俩就二十四小时低头也见抬头还见了。”
“嗯。”丁霽轻轻叹了口气。
“我猜不到你俩什麽关係,也不想猜,”林湛说,“但是你想了这麽多天,每天还各种搜不知道什麽玩意儿来回看,如果是要解决什麽问题,你要怎麽做心裏早就有数了,你只是不愿意去跟林无隅面对面而已,对不对?”
丁霽皱著眉,好一会儿才往椅子裏一靠:“是。”
“报到之前解决吧,”林湛说,“在这儿吃我的喝我的这麽多天,总得有点儿收获,报到以后就是新生活了。”
林无隅站在机场出口,头上的滚动屏幕上显示许天博的航班已经到达。
他没有挤到人群最前头,更没有去抢c位,就站在后面的窗边,许天博从裏人堆裏一挤出来就能看到他了。
倒不是他特意区別对待,只是前排c位过於能勾起回忆。
手机响了起来,估计是许天博出来了。
他看也没看就接了电话:“我在出口这个窗户边。”
“你是送许天博去学校,还是接到你这儿?”那边传出了丁霽的声音。
林无隅嚇了一跳,下意识地站直了:“去学校。”
“那你什麽时候回来?”丁霽问。
“现在也可以。”林无隅说。
“我没事儿,我就是问一下。”丁霽说。
“那就再晚点儿,我送他到学校再吃个饭。”林无隅说,“你在哪儿?”
“回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吧,”丁霽说,“我有事儿跟你说。”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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