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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霽闭著眼睛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都是悬在空中的,床板像失去了实体。
睁开眼睛也没有让他从悬空回到原处,支撑他飘浮的不是床,是感受。
很舒服很爽的感受。
“我去洗个澡啊?”林无隅的声音在他耳边。
“嗯?”丁霽应了一声,没听清。
“洗澡,”林无隅动了动,放在他肚子上的胳膊收了回去,撑起了身体,“我去洗个澡……你要不要洗?”
“我啊?”丁霽闭上了眼睛,“一会儿的。”
“好。”林无隅俯身在他嘴上亲了亲。
然后床晃了一下,林无隅跳下了床,趿著拖鞋走出了房间。
丁霽再次睁开眼睛,往房间裏看了一圈儿。
一切都跟平时没有什麽不同,不过……他突然注意到刚才林无隅出去的时候没有开门的声音。
“林无隅!”丁霽吼了一嗓子。
“嗯?”林无隅马上从厕所探出头。
“你刚没关宿舍门?”丁霽吼。
“是,”林无隅说,“怎麽了?”
怎麽了?
可以,很囂张,很林无隅。
“……没怎麽。”丁霽说。
林无隅关上了厕所门,没过一会儿传出了水声。
丁霽继续在床上挺尸。
顺便回忆刚才他都干了点儿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儿。
忆了也就三秒,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再忆下去了。
算了,干都干了,还忆个屁。
丁霽坐了起来,手撑到床单上的时候感觉有点儿湿。
他看了一眼,迅速收回了手。
不是我,不关我事,我不知道。
丁霽越过罪证跳下了床,提了提裤子,把身上的衣服扯好,走出了房间。
宿舍裏一圈门都是关著的,他又过去看了看客厅的那个门……没有反锁。
当然没有反锁,正常谁会进宿舍的时候把大门给反锁了。
丁霽又打开了客厅的门,往外面走廊上看了一眼,听到点儿动静,还有些宿舍裏有人,这会儿正在说话。
小厨房也有人,估计热宵夜,丁霽能看到人影来回晃著。
一派祥和平静的宿舍之夜。
丁霽关好门,给自己的大玻璃瓶倒满水,抱著坐到了沙发上。
厕所裏传来了歌声。
林无隅大概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心情过於飞扬,正在哼歌。
“采蘑菇的小姑娘……采蘑菇的小姑娘……”
这歌实在距离他们太遥远,丁霽还是在小绿豆的儿歌裏听到过,林无隅也不知道从哪儿扫了一句,也不会別的词儿了。
於是就反复播放这一句。
重复播放了大概七八遍之后,他给改了词儿。
“采蘑菇的小伙子……采蘑菇的小伙子……”
丁霽抱著瓶子,靠在沙发裏笑得水都差点儿晃出来。
笑完了有又点儿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特別不可思议。
林无隅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丁霽正抱著他的宝贝瓶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过明显没在看,眼神都不知道飘在哪儿,他出来了都没发现。
他往丁霽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丁霽才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洗完了啊?”
“嗯,”林无隅撑著沙发
背后,低头在他脑门儿上蹭了蹭,“你去洗吗?”
“洗,”丁霽抬手在他脸上搓了搓,“我刚就是有点儿不想动。”
“洗手了吗,”林无隅说,“搓我一脸。”
“搓你一脸也不是我的。”丁霽嘖了一声站了起来。
林无隅笑著坐到沙发上,拿过遥控器换了个台。
丁霽进屋拿了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又停下了“你……不洗个脸吗?”
“穷讲究。”林无隅其实也有点儿懒得动。
“您也不能太不讲究了吧?”丁霽说。
“我本来可以不这麽不讲究的,”林无隅叹了口气,起来进了厕所,一边洗脸一边说,“怪谁呢?”
丁霽笑了笑,靠在门边“一会儿你……换一下床单吧,弄脏了。”
“不换,”林无隅说,“明天再说吧,一会儿睡你的床。”
“嗯。”丁霽应了一声。
丁霽开始洗澡的时候,林无隅还是进了屋裏,从柜子裏扯出了新的床单。
他俩挤丁霽那个床也不是不可以,本来计划今天晚上就是一块儿挤著睡的,丁霽也没意见。
不过他还是打算先备好,毕竟他俩刚才的事儿,比亲个嘴儿的冲击要大不少了。
明知道宿舍这帮人全都走了,整层宿舍都没剩下了几个人,刚丁霽发现没关宿舍门的时候都还能紧张成那样。
何况丁霽的家人朋友还就都在这边儿,好几天都要在一起,丁霽心理上未必能马上適应。
铺床的时候林无隅感觉自己仿佛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不过他的不孝子丁霽进屋的时候看到已经铺好的床又有点儿尷尬“不说明天再弄吗?”
“我怕你累了想一个人睡。”林无隅坐到床上,看著他。
“我至於这麽一下就累了,”丁霽嘖了一声,但听到他这麽说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我怕你累了呢。”
林无隅嘿嘿笑了两声,躺到了床上了“也不是说有多累,就是有点儿……啊……”
“別瞎哼哼。”丁霽过去把灯关了,犹豫了一下坐到了他自己的床上。
“啊……”林无隅又喊了一声。
“闭嘴吧,”丁霽躺下,“明天还得逛一天呢,小绿豆最爱的游乐园,肯定得我们三个带她玩,我小姑父腰不好,小姑胆儿小,老头儿老太太倒是想玩,人游乐园估计不让。”
“刘鹏鹏带小绿豆,我得带你。”林无隅很干脆地说。
丁霽笑了起来“脸真他妈大。”
林无隅跟著笑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屋裏慢慢变得安静。
没过多久,丁霽听到林无隅的呼吸放缓了。
这人早几年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儿的確是不一样,采完蘑菇闭眼儿就能睡著,明明连片儿都没看过,硬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嘖嘖。
这麽一比,自己就显得费劲多了。
刚才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还觉得自己挺牛逼,看看,这什麽適应能力!
没想到这不好意思还带后返劲儿的。
这会儿躺床上怎麽也睡不著了。
倒是也没再回忆,就是不知道在想什麽,反正就是睡不著。
一想到林无隅肯定是知道了自己今天晚上不想俩人一块儿挤著了才铺的床,就更睡不著了。
渣男,提上裤子就翻脸。
不知道挺了多长时间,反正外面已经完全没有了光亮,丁霽转过头,往林无隅那边看了看。
林无隅还没有开始练工夫,睡得很规矩,侧身,弓腿,胳膊老实地贴著枕头。
“哎,无隅哥哥。”丁霽小声叫了他一声。
林无隅没有反应。
“无隅小宝宝。”丁霽又捏著嗓子小声继续。
林无隅还是没有反应。
“林二傻子?”丁霽翻了个身。
林无隅依旧熟睡。
“猪吧你是,”丁霽坐了起来,“吃得跟猪一样多,睡得比猪还死。”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了林无隅床边。
这人睡觉的確很隨便,枕头也不往中间放,扔哪儿睡哪儿,这会儿正好把床边留出了一块小空。
丁霽目测了一下,可以不移动林无隅挤上去。
他回身拿了自己的枕头过去,贴著林无隅的枕头放好。
然后坐到床边慢慢缩腿,慢慢躺下,再慢慢往裏挤。
刚挤了一下,林无隅就动了。
胳膊一抬抱住了他。
“我他妈以后先泼你一脸水看你到底是不是装睡!”丁霽嚇了一跳,“你是有多幼稚!每次都装睡!”
“你是有多傻,”林无隅笑著搂紧他,“每次都上当。”
“不是,”丁霽翻了个身平躺著,侧过头看著他,“你什麽时候醒的?”
“你真逗,”林无隅说,“你都没睡著,我怎麽可能睡得著。”
丁霽叹了口气“你睡你的,管我干嘛呢,我本来入睡就有点儿困难。”
“我怕你突然想跟我说话。”林无隅说。
“放屁呢,我刚跟你说话你倒是理我啊?”丁霽说。
林无隅笑著没说话,凑过来在他嘴角亲了亲“那你想说什麽?”
“不知道,”丁霽想了想,“我就是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別的什麽,反正就思绪万千,但这万千裏头就让我挑一个我都挑不出来,瞎他妈转。”
“我也差不多。”林无隅在他肚子上轻轻拍了拍,“听听,我们鸡哥多有弹性。”
丁霽笑了起来“你就说你是不是有病。”
“大概是有,”林无隅笑著说,“睡吧,要不要我给你唱个歌?”
“采蘑菇的小伙子吗?”丁霽问。
林无隅一下笑出了声音“不会吧,你听到了?我觉得我就小声哼的……这麽大声吗?”
“你以为呢,宿舍这屋子连个屁都隔不住,你还指望厕所有多好的隔音。”丁霽说。
“哎呀,”林无隅叹了口气,“耽误厕所歌手成长了。”
丁霽哢哢一通乐。
“睡吧。”林无隅说,“再乐更睡不著了。”
“你晚上老实点儿,別老又摔又踢的,”丁霽说,“我是真服了你了。”
“我要是老乱动,你推我一下我就知道了,”林无隅说,“我瞌睡浅。”
“嗯。”丁霽闭上眼睛。
半夜裏林无隅胳膊第三次甩到他脸上的时候,丁霽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你他妈哪儿来的脸说自己瞌睡浅?我推你有没有八千次!”
林无隅吧唧了一下嘴,这回是真睡著了,完全没有醒的意思。
丁霽下床,去厕所拿了两条毛巾,又把吕乐放在客厅的行李打包绳拿了,回到屋裏用毛巾把林无隅的手腕包上,用打包绳捆了,两只手都拴在了床头的栏杆上。
还很贴心地留出了足够的活动空间,胳膊能动,就是不能再往他身上砸了。
“还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丁霽心满意足地重新
躺好,侧身搂了搂林无隅,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折腾果然容易睡死过去。
早上闹鍾响他也没听到,是林无隅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才把他吵醒了。
“鹏鹏啊?”林无隅已经起床,刚洗漱完,脸上还带著水珠,“起了,马上过去,你让爷爷奶奶別带什麽吃喝零食,拿著累……嗯,都能买,好的……中午就在游乐园吃,订好桌了……好,提前十分鍾给你打电话……”
丁霽打了个嗬欠,坐了起来,刚想伸手拿手机看看时间,突然发现自己手伸不过去了。
再一看,昨天捆在林无隅手上的毛巾和打包绳都拴在了自己手上。
“林无隅?”他很震惊地看著林无隅。
林无隅掛了电话,转身看著他“你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麽?”
“你他妈怎麽不问问自己对我做了什麽?”丁霽瞪他,“我要不给你捆起来我脸都能让你砸肿了。”
“这可怎麽办,”林无隅笑著扑过来,脸埋到他胸口肚子上一通蹭,然后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赶紧的,爷爷奶奶早点都吃完了,等著过去接呢。”
“我们吃什麽?”丁霽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还吃个屁,”林无隅说,“我都没说要吃早点,你还想吃?”
“行吧,”丁霽跑进厕所,“游乐园有吧,我想吃汉堡。”
“我也想吃,”林无隅摸摸肚子,“两个巨无霸差不多了。”
车快到酒店的时候,丁霽给刘金鹏打了个电话,车在大堂门口一停,刘金鹏就带著爷爷奶奶上了车。
“爷爷奶奶休息得好吗?”林无隅问。
“挺好的,”爷爷说,“床不是那种软塌塌的床垫,鹏鹏说是乳胶垫,舒服。”
“这屋子住一晚多少钱啊?”奶奶问。
“你別管了,”丁霽说,“还操心这个呢。”
“你充什麽大头,”奶奶拍了他一下,“你的钱不是我给的啊?”
“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丁霽说。
“哎,对!”刘金鹏在旁边附和。
“你对个什麽对,”奶奶瞪他,“你就会帮腔。”
“那丁霽是谁,我铁子啊,”刘金鹏说,“我不帮他帮谁,我跟您……”
刘金鹏说到一半卡壳了,不知道要说什麽。
“反正不是铁子,”林无隅说,“大体上应该是拉踩对象。”
丁霽和刘金鹏都乐了,爷爷奶奶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反正跟著一块儿笑。
到出租房楼下,小姑一家也已经下了楼,正往后备箱裏放小绿豆的东西,水杯,出了汗要换的衣服之类的。
“小林哥哥,”小绿豆跑了过来,林无隅刚一下车,她就拉住了林无隅的手,“你猜我妈妈今天给我带了什麽顏色的裙子?”
这个林无隅没办法推测,很快地看了一眼丁霽,丁霽指了指刘金鹏刘金鹏t恤上的红色口袋。
“我猜猜啊,”林无隅想了想,“红色?”
“对了!”小绿豆点点头,“但是下回別不能让丁霽给你报答案,我知道他什麽都能算出来。”
“嗯?”林无隅愣了愣,一下笑了起来,“你这麽厉害呢?”
“我看到啦。”小绿豆有点儿小得意。
小绿豆的观察能力不知道是隨谁,可能是他们家的传统基因。
“小丫头越来越厉害了,”丁霽站在他旁边,“还敢叫我丁霽了?”
“她一直这麽能观察吗?”林无隅轻声问。
“嗯,”丁霽应了一声,“她跟我小时候一样,爱看人……”
丁霽说到一半,声音放缓了,然后慢慢转过头。
“你觉得……”林无隅也转头看著他,“昨天……她有没有看到?”
“真不知道了,”丁霽皱了皱眉,“她脸冲前的,应该不可能看到……我操,我有点儿不踏实。”
“不是掐腰玩吗?”林无隅说,“没事儿。”
“我就是说说,”丁霽小声说,“还真能说掐腰玩吗?”
“那你先想好一个理由,”林无隅说,“万一呢。”
“小绿豆不一定会记著这种事儿,太细节了,看到了也不一定会说,”丁霽说,“除非还看到別的了……还有什麽別的吗?”
“我手机屏保是你照片。”林无隅说。
“她应该看不到,她那麽矮……”丁霽说,“没事儿,她看到了也只会跟我小姑说,真要这样……”
“嗯?”林无隅看著他。
“那我就认了。”丁霽看了他一眼。
“小姑能有这麽敏感吗?”林无隅问。
“不一定,也可能只会觉得奇怪,”丁霽说,“想不了太多,那就最好。”
“聊什麽呢?”奶奶走了过来。
“聊今天有没有你和爷爷能上去玩的项目。”丁霽说,“好像老头老太太只能坐转椅。”
“转椅都不上坐,”爷爷说,“怕你抓不住把自己转出去了。”
“我就看看,”奶奶笑著说,“看看都有些什麽新奇玩意儿。”
“给我们拍照吧。”林无隅说。
“那我可厉害了,我坐小霽跟前儿拍他脸,都能拍得就剩个脑门儿,”奶奶用手比划了一下,又看著他俩皱了皱眉,“昨天都没睡好吧?怎麽俩都黑眼圈儿?”
“有吗?”丁霽看了看林无隅。
“鹏鹏也俩大黑眼圈儿呢,”小姑把后备厢的门关好,“这些小孩儿,你指望他们晚上能老实睡觉麽,好容易没人管了,哪个不得拿个手机戳到半夜……好了,出发!”
“走走走。”刘金鹏跟著喊。
大家一块儿车,林无隅和丁霽在最后。
“我小姑平时不会为这种小事儿给我打圆场。”丁霽突然低声在他身后说。
林无隅往准备上车动作顿了顿,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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