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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霽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情绪在胸口翻腾著,但现在除了一句“真的是你做的吗”,他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真的是你做的吗?”
他第四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无隅终於采取了行动,他从桌上拿了颗棒棒糖,糖纸都没剥就塞到了他嘴裏:“叼著,再问一句就是我买的。”
丁霽舔了舔棒棒糖,拿出来看了一眼,把糖纸剥了,重新放回嘴裏叼好。
“我去找林湛帮忙了。”林无隅说。
“我就说嘛,”丁霽立马扬起了眉,“林湛做的?”
“放你的屁!”林无隅说,“我在他工作室用他的机器做的,他那儿什麽都有……这个是用激光切的,其实不难,我跟覃维宇学完,他在旁边看著我做的。”
丁霽看著他。
“就上面这些字儿……”林无隅从他手裏拿过牌子,掛到了他脖子上,“我也是豁出去了,他们笑了我起码半个小时。”
丁霽这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在林湛那儿做的这个东西,上面的这些內容,基本就是向所有人宣布了他俩的关係。
平时连给林湛发个消息都有些不太情愿会觉得不自在的林无隅,为了这个生日礼物,居然直接打扰了林湛整个工作室。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上的牌子,伸出胳膊抱住了林无隅。
很用力地抱著。
“这算是个小惊喜了吧?”林无隅也抱住他,在他后腰上很有节奏地一下下拍著,透著得意。
“这是个大惊喜,”丁霽说,“每一个细节都是大惊喜,我这辈子无论什麽收到什麽礼物都没有过这种惊喜。”
“那是有原因的,”林无隅说,“毕竟你都强行自己挑,还能有什麽惊喜。”
丁霽笑了起来:“其实我以前觉得你应该不是一个喜欢惊喜的人。”
“是麽?”林无隅偏过头,鼻尖在他耳朵上轻轻蹭著。
“你喜欢能在控制之中的事,你习惯了要能在开头看到结尾,”丁霽说,“別人给你的惊喜你未必知道是惊还是喜,你给別人的惊喜,你也不一定能確定对方会不会真的惊喜。”
林无隅笑著没有说话。
“不过我真的很惊喜,”丁霽说,“我就是惊喜得都顾不上哭了。”
林无隅躺到床上不知道是准备睡觉还是准备把之前未完待续的事儿做完,丁霽没管他,还站在桌子前,看著桌上小镜子裏的自己。
“这牌子很拉风啊,”他说,“太精致了,非常酷。”
“嗯。”林无隅应了一声。
“不过……”他又拿起牌子看了看,“这肯定会有人想看吧,拿起来……然后我在01秒之內唰!抽回去……应该看不清上面的字儿,嗯。”
“嗯。”林无隅继续应著。
“背面为什麽没再刻点儿別的字儿?你电话号码什麽的。”丁霽回过头看著他。
“太薄了,”林无隅说,“你今天晚上还睡觉吗?还是就玩这个牌子?”
“怎麽,”丁霽说,“你要睡觉了吗?”
林无隅勾了勾嘴角没出声。
“你脑子裏琢磨点儿什麽你自己没点儿数麽,”丁霽说,“说什麽睡觉不睡觉。”
“过来!”林无隅拍了一下床板,“怎麽这麽烦!”
丁霽转过身,脱掉了上衣:“我给你表演个拉风的。”
“钢管儿舞吗?”林无隅枕著胳膊,很有兴趣地问。
“滚
。”丁霽把胸口的牌子拿起来叼在了嘴裏。
然后退后了两步,突然往床这边冲了过来。
林无隅承认自己非常想躲,感觉丁霽跟要扑杀似的,下一秒就会砸在自己肚子上。
但他克服了条件反射,咬牙没有动。
丁霽冲到床边两步距离的时候,左脚突然往向猛地一个急刹,接著右腿在空中一带,身体借著惯性跃起,在空中转了一圈。
没等林无隅看清,丁霽已经翻到了他的上方,然后双膝弯曲,跨跪在了他身上。
林无隅有些没缓过劲来,看著正叼著牌子,得意地用下斜眼儿瞅著他的丁霽。
“怎麽样?”丁霽吐出了嘴裏的牌子,问了一句。
“牛逼炸了。”林无隅说,“深藏不露啊,以前怎麽没见你玩过?”
“只在床上玩,地上玩我膝盖还要不要了,”丁霽说,“以前你去我家住的时候,跟你玩这个,你不会觉得我有病吗?”
“不会,”林无隅说,“我会觉得……这小子果然是看上我了。”
丁霽笑了起来,伏身撑著床板看著他:“就是你先看上我的,別找补了。”
“嗯是我,”林无隅微微抬了抬头,咬住牌子,往下拉了拉,“赶紧的,办正事儿,早了早睡。”
第二天的生日饭,丁霽是掛著牌子跟大家一块儿出的门。
这牌子的確很显眼,丁霽穿了件挺大的卫衣外套,还是被大家看到了。
不过都默认是精致版狗牌,除了何家宝,没有谁还要凑过来看的。
“哪儿买的啊?”何家宝拿过牌子,“还有別的款式吗?”
“买不到的。”丁霽轻轻抽出了牌子。
“还有字儿……”何家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然后看著他笑了起来,一脸我什麽都知道了的表情,小声说,“女朋友送的,不看了不看了,肯定是什麽我爱你永远永远哇……”
丁霽被他的语气逗乐了:“嗯,差不多。”
“是不是还要保密?”何家宝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一帮人,“都没听你提过。”
“先保密,”丁霽小声说,“以后有合適的机会再给你们介绍。”
“行,”何家宝点点头,“我给你保密,放心。”
丁霽对何家宝看他牌子这事儿並不怎麽担心,何家宝人很单纯,也讲义气,实在要是真看到了什麽,让他保密,他也能做到。
倒是一帮人闹腾著吃完饭之后,开始要吃蛋糕了,丁霽倒开始有点儿担心。
大家的礼物都是这会儿才拿出来,但林无隅的礼物半夜都已经送了,这会儿都掛他脖子上了……还拿什麽送?
一个宿舍七个人都在这儿,五个人都送了礼物,就林无隅没东西送,岂不是很没面子。
熊大张罗著让服务员帮忙把蛋糕拿过来的时候,丁霽迅速用腿碰了碰林无隅的腿:“一会儿你给我发个红包就行了。”
林无隅看了他一眼:“为什麽?你还欠我数以万计的钱呢,我还给你发红包?”
“……礼物啊无隅哥哥,”丁霽简直服气,“你一会儿拿什麽礼物送我?”
“我的真心啊。”林无隅说。
丁霽看著他,林无隅也一脸严肃地跟他对视。
过了几秒,丁霽坐回了椅子上,他果然是白操心了,林无隅这麽仔细的人,怎麽可能没想到这一点。
又给了他一次炫耀脑子的机会。
“生日歌就省了啊,好傻啊,”熊大说,“我们一块儿吼吼吧。”
“那不是
更傻?”吴朗说。
“朗朗?”熊大看著他。
“吼。”吴朗点头。
吕乐把丁霽推到蛋糕前面站著:“许愿吧。”
丁霽看了看蛋糕,居然是个少女粉的蛋糕,上面满满的全是玫瑰,然后一块巧克力牌子上写著丁霽超帅,生日快乐。
“这谁挑的款?”丁霽忍不住问。
“李瑞辰和吕乐。”熊大说。
“不是我啊!”李瑞辰赶紧跳到一边,手都摆出残影了,“我挑的是个黑巧和榛子的,吕乐说红的喜庆。”
“不喜庆吗?”吕乐拿著手机一直在拍照,“多好看啊,生日就是要粉粉红红啊。”
“对。”林无隅点头。
“来吼!”熊大拍了拍桌子。
一帮人跟著都开始双手往桌上拍著,一块儿整齐地喊:“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丁霽听著感觉像是回到了军训的日子裏。
在一片雄壮的口令声裏,他迅速地闭上眼睛,对著蛋糕许了个愿。
长久。顺利。
然后快马加鞭地吹了蜡烛,就怕再慢一点儿服务员要进来检查他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丁霽!生日快乐!”吕乐从包裏拿出了一个盒子,“送你的。”
然后大家纷纷拿出了礼物,不知道都是什麽,只有李瑞辰的能看出来,一个长条的盒子,古香古色的。
“扇子?”何家宝问。
“嗯,”李瑞辰笑笑,“我画的。”
“谢谢。”丁霽有些吃惊,这人还画扇面呢?
“生日快乐。”林无隅也从包裏拿出了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谢了。”丁霽接过盒子,笑了笑。
这人果然是准备了一份公开礼物,但是……不过……
丁霽把盒子跟別的礼物码到一块儿的时候轻轻晃了晃……这他妈是个空盒子!
他转头看了林无隅一眼。
林无隅偏开头笑得很愉快。
这种事儿也就林无隅能干得出来了……
吃完饭一帮人在去唱歌还是去泡吧之间选择了泡吧。
“我还没去过酒吧,”何家宝的理由非常充分,而且在宿舍这帮人裏有著普遍性,“我好想去一次酒吧啊。”
“酒吧,”丁霽说,“酒我请。”
“我们a了钱,”吕乐说,“吃完饭还有剩呢,怎麽能让寿星请。”
“那不一样,你们请我吃饭,”丁霽说,“还给我送了礼物,我请个酒,非常正常,我高兴。”
於是大家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看上去最神秘的酒吧。
“就一扇门,也没有窗户,”吴朗说,“门上连个字儿都没有,看著跟我们家楼道裏那些屋子似的,那天熊大告诉我那是个酒吧我都没敢信。”
今天不是周末,酒吧裏也坐满了,他们七个人推门进去的时候,连座儿都没有,杵吧台旁边等了好半天,由於过度无聊,林无隅还去旁边扫了一个共享充电宝,给自己手机充上了电。
不过一帮熟人在酒吧裏还是比人少的时候好玩,平时丁霽也就跟刘金鹏去酒吧,相对无言,一般都各玩各手机,因为无聊才去的,去了更无聊,都不如坐小广场聊天儿了。
人多了就不会没话题,你一句我一句,光“这个酒就是二锅头兑水吧”就能討论好几分鍾。
“你以前去过酒吧吗?”丁霽晃了晃杯子,冰块在杯壁上轻轻磕著。
“没有,”林无隅说,“还挺有意思
的。”
“就是空气不太好,”丁霽说,“有时候我呆俩小时出去都脑袋疼。”
也许是因为吃饭的时候就喝了点儿酒,这会儿酒吧裏空调又过於充足,加上昏暗的灯光加持,丁霽有些肆无忌惮,脑袋一歪,靠到了林无隅肩上。
林无隅也没躲,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
转回头的时候迎上了李瑞辰的视线,他看著李瑞辰,李瑞辰冲他抬了抬杯子,喝了口酒。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动。
过了好几分鍾,丁霽才突然像是睡醒了似地猛地坐直了。
“怎麽没提醒我一下?”他小声说。
“提醒什麽?”林无隅抬了抬下巴,“你看小宝。”
丁霽顺著看过去,何家宝跟李瑞辰一块儿坐了一张双人沙发,这会儿把腿搭到了扶手上,整个人都挤在李瑞辰身上,李瑞辰人都快让他挤出去了。
丁霽突然感觉坦然了很多,於是脑袋一歪,又靠回了林无隅身上。
一帮人回到宿舍的时候,脸上的红都还没退,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喝酒喝的,丁霽洗脸的时候看著自己的脸,感觉跟个烤地瓜似的。
洗漱完回到屋裏,林无隅正站在桌子前整理他的礼物。
“你他妈送个空盒子给我!”丁霽走过去。
“你再看看。”林无隅说。
“……有东西?”丁霽愣了,赶紧拿过那个盒子,飞快地把包装纸给拆了。
裏面是个挺硬实的纸盒,再打开,丁霽看到了裏面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纸袋。
纸袋裏的东西非常神奇,是些细碎的金属小渣子,丁霽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做牌子的边角料吧?”
“嗯,”林无隅点头,“其实基本没什麽碎料,都烧掉了,我还是专门切了几条大点儿的,为了证明这东西是我做的。”
丁霽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你说这东西是你做的很难让人相信吧?”
“我还是有天赋的。”林无隅说。
桌上放著的林无隅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丁霽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没等看清是什麽,林无隅已经伸手把屏幕按灭了。
“谁的?”丁霽问。
林无隅看了他一眼:“我爸。”
“你黑名单他了?”丁霽问。
“嗯,”林无隅说,“过几天再放出来。”
“为什麽?”丁霽问,“他联係不上你要急了吧,別再干出点儿什麽来。”
“我这几天心情好得不得了,”林无隅抱住他,“不想被|干扰。”
丁霽用脑门儿在他脑门儿上磕了磕:“我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接下去差不多一个星期,林无隅都没有把老爸的电话放出来,老爸肯定是知道自己被黑名单了,但也没有换別的号码打过来,说明並没有什麽一定需要他马上接电话的急事。
本来林无隅想过了元旦再跟老爸联係,但无人机社接了个任务,要给学校拍元旦专题,还有一个无人机的小型表演,他跟丁霽一块儿出去过元旦的计划落空了。
於是也就没再继续跟老爸耗著。
其实现在老爸並不是在逼他,老爸是在逼林湛,他已经无足轻重,在父母眼裏,他现在唯一被关注的原因就是他们篤定他已经找到了林湛。
但他不可能把林湛的任何信息交给老爸,也不可能帮老爸给林湛带任何一个字,所以所有的压力都得他去顶著。
林无隅觉得自己並不是跟林湛有多麽兄弟情深,只是那天林湛电话裏带著深深惊慌和恐惧的语气让他实在做
不到把林湛重新推回到父母面前。
丁霽被吕乐拉去帮著係裏干活的时候,林无隅出了门,慢慢溜达到跑道边儿上,找了个地方坐下,给老爸打了个电话。
“我以为你只有要奔丧才会联係我了呢。”老爸接了电话。
“这段时间学校事儿很多,”林无隅说,“我不想情绪被影响。”
“跟自己父母联係会影响情绪?”老爸冷笑。
“你们跟我联係的时候,情绪也好不到哪儿去,”林无隅说,“將心比心吧。”
“那我们简短一些说正题,”老爸说,“你妈妈现在放化疗差不多做完了,情况还可以,不过医生说她体质差,情绪也差,恢复得会慢。”
林无隅松了口气,恢复得慢没关係,情况还可以就行。
“先静养吧,”林无隅说,“安心把身体养好比什麽都强,別整天纠结……”
“她怎麽安心?”老爸说,“你妈那个性格你这麽多年还不了解吗?医生让她不能动气,不能著急,你觉得她做得到吗?你这样她做得到吗?”
林无隅有时候也会惊讶,老爸和老妈的感情,真的很深,老爸永远跟她一条战线,永远能够理解和体谅她,並且做出一样的决定。
只就这一点来说,林无隅有时候觉得很感慨。
“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老爸说,“一切都还有可能,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帮家裏。”
林无隅没有说话,只是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让你哥回来看看他妈妈,”老爸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出下策了,你不要怪我。”
林无隅睁开眼睛:“你想说什麽?”
“我倒要问问丁霽的父母,”老爸说,“为什麽我儿子跟丁霽在一起之后,跟家裏的关係就能恶化到这个地步,我倒想看看他们家能不能接受你们这种恶心的关係。”
“你说什麽?”林无隅猛地觉得全身发凉,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內容。
“我就不重复了,”老爸说,“我相信你会衡量,我们为了你哥痛苦了十年,不能让你妈妈再痛苦下去了。”
林无隅感觉自己拿著电话的右手在剧烈地颤抖,他不得不伸出左手握住右手腕。
老爸这句话明面的意思没有任何意义,一个隨便找的借口而已,他要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你不把林湛找回来,我就让丁霽家裏知道。
林无隅本来可以用“他家早就全知道了”来扛下第一回合,但这句话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已经让他错过了给出这个回答的机会。
一边是林湛,一边是丁霽。
这就是脱离了控制,超出了他能预料范围之外的恐惧。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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