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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来,
星星灯如同烟花散落下来的光点,掩映在枝叶之间,终於显得格外的亮。
食物被烤得焦香,
风一吹,香味比笑闹声散得更远。
“再喝一点吗?”陈嬗晃了晃手裏的酒瓶。
姜嘉弥赶紧摆手拒绝,
“不喝了。”
一会还要跟周敘深见面,这次她可一定不能再喝醉。
陈嬗点点头,揽著她的肩,手指隔空点了点人群裏某个男生的背影,
“第三个了。”
“什麽第三个?”
“今晚第三个来找你要微信的人。”
三个人都被姜嘉弥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想认识一下?可以呀。大家都在生日聚会前拉的那个群裏,
有事在群裏说就好了。
“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姜嘉弥托著下巴笑了笑。
“其实有一个看著还不错,但跟你的周先生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他又不是我的。而且就算没有他做对比,
我也不感兴趣。”
陈嬗恨铁不成钢,“没出息,
什麽叫不是你的?”
“……本来就不是我的呀?”姜嘉弥眼珠动了动,扭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约定好互不干涉的,
谁要是改变主意了就要停止这种关係。”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麽好的男人怎麽也没激起你护食的心態?现在他没別的女人,
那就是你一个人的,
只准你吃,
不给別人分一口。”
闻言,
姜嘉弥的唇角不自觉往上翘了翘。
见她不出声,
陈嬗又说:“虽然说是互不干涉,但你设想一下,假如看见或者知道其他女人和他有亲密的言行,就像你们一样,
你会是什麽心情?”
姜嘉弥愣了愣,缓缓蹙眉。
周敘深和其他女人?
“你没当回事,是因为他没有让你看到过这种情形,你没有多想的机会。但是觉得不高兴是人之常情,就跟我刚才说他吃醋的事是一个道理。”
姜嘉弥压下心裏那点微妙的抗拒与不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她確实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也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你们俩说什麽悄悄话呢?”
郑乐璿忽然从背后靠近,在两人肩上分別拍了拍,笑眯眯地绕到她们面前坐下。
陈嬗笑了笑,“我们在商量一会要不要跟著大家一起转场,去下个地方继续玩儿。你和汪慕呢,去吗?”
“去啊,反正明天上午没课。你们呢?”
“我也去,姜姜就算了,她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回去早点休息。”
见陈嬗连借口都帮自己找好了,姜嘉弥赶紧点头,“免得睡眠不足明天又不舒服,还影响上课的状態。”
“也是,”郑乐璿说,“他们去酒吧估计要玩到很晚了。”
八点左右,眾人意犹未尽地开始陆续收拾东西,准备从从周家离开,大部分人都要转场去酒吧。
为了给年轻人留空间,沈素鈺和周老太太一直没露面,怕有她们在场这群孩子玩不痛快,这会儿才终於出来打个照面,尽一下待客之道。
“小临,学校裏跟你关係最好的朋友是哪几个?”周老太太小声问,鼻梁上特意架好了老花镜,“那个穿白长裙留长发的女孩子,是不是就是你经常提到的那个姜家小姑娘?”
“那个不是的,”周临訕訕地抓了抓头发,“那是陈嬗,我们关係也很好。她旁边那个穿一身黑衣服的才是嘉弥,姜嘉弥。”
“黑衣服?”沈素鈺定睛看了看。
周老太太大惊失色,“小姑娘脸上怎麽那麽多伤?被谁欺负了?”
“那不是伤,是化妆化出来的。”
“噢,嚇我一跳。”老太太松了口气,“还好小姑娘长得乖,不然这一身打扮怪嚇人的。”
周临笑了笑,又继续介绍不远处的另外两个男生。
听到最后,沈素鈺道:“小临,要不你把你朋友叫过来,我们说说话?既然跟你关係这麽好,以后可以经常来家裏玩,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
“行,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沈素鈺点点头,忽然想起什麽,侧身问佣人:“敘深呢?”
“应该是在书房。”佣人道。
“算了,那就不打扰他了,让他忙吧。你再去多安排几辆车,把这群孩子安全送到目的地。”
“好的,我这就去。”
几十个人大致分成两拨,要回家的人比较少,於是先被两三辆车送走。剩下的人等得很悠闲——大厅简单布置过,吃喝玩乐的东西都不缺。
某一瞬间,四周忽然静了静。
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互相示意身边的同伴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在楼梯转角处,抬眸漫不经心地往大厅裏瞥了一眼。
顿时,噤声的人更多了。
也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一开始周临说周先生是他小叔我还不信,现在终於有了那麽点真实感,感觉次元壁都破了。他可真够低调的,这种事也能一声不吭。”
“你现在才觉得是真的?我今天刚踏进这套豪宅的时候就信了。”
“你们至於吗,一看就知道周临家境不差啊,就他开的那车,价格不超百万是为了保持低调。”
虽然议论得热火朝天,但谁都没有恶意,只是说著说著就忍不住往那边看一眼。
面对这些目光,周敘深恍若未觉,不疾不徐地朝沙发走去。
那边一派其乐融融,周临和姜嘉弥並排坐在周老太太和沈素鈺对面,周围虽然还有其他人,但他们莫名最显眼。
显眼得就像一对见长辈的年轻恋人。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敘深。”沈素鈺笑著喊道,“正和小临的同学说起你呢,他们都去听了你那场讲座,没想到你还挺让学生喜欢。”
周敘深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没什麽变化,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某个小姑娘。
后者在沙发上坐得规规矩矩,垂著眼根本不看他。
“周先生的那场讲座特別精彩,其他院係的人想来听还得想办法抢票。”
“对对对。还有奖学金也是,別的院都很羡慕,淮大受到企业讚助的奖学金裏没有比惟森更高额的了。”
两个男生很外向,一说起这些差点停不住。
“陈嬗,”姜嘉弥却在这时压低声音悄悄问,“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你不是一直拿在手裏的?”
“我也记得在手上,可是现在找不著了,包裏也没有。”
“那估计是落在花园裏了。”
“怎麽了?”沈素鈺关切地问,笑得格外温和。
姜嘉弥忙道:“没什麽,就是手机好像落下了,得回去找一下。”
“那让小临陪你吧,地方那麽大,你一个人怎麽好找。”
周临点点头站起身,“走吧,我陪你一起。”
周老太太和沈素鈺满意地交换了个眼神,笑眯眯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慢慢找。”
姜嘉弥没拒绝,跟周临一起站起身。
两人肩並著肩往外走时,不时笑著低声交谈,为了缩小身高差距听得更清楚,周临还必须要低下头靠过去。
周敘深静静注视著他们的背影,唇角还掛著淡淡的笑,眼底却毫无笑意。
沈素鈺和周老太太將心思掩饰得很好,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察觉到,或许就连周临自己也没意识到什麽。
然而他们一起离开时的模样,跟被长辈撮合著单独约会又有什麽区別?
等他们再回来时,会客厅裏的人又走了不少。
“还有两辆车可以用,剩下的人正好够坐。”沈素鈺安排道,“嘉弥是要回家对吧?其他要回家的孩子都已经走了,现在也没有单独的车能送你,要不就让小临送你吧?送了你之后他再去和其他人匯合。”
姜嘉弥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眼周敘深,有点无措。
目光匆匆相碰,他眉眼间难以察觉的郁色终於微微和缓。
“两个地址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不方便,也耽误太多时间。”周敘深淡淡开口,“时间已经不早了,其他同学还在等他这个寿星。”
沈素鈺怔了怔,“你怎麽知道嘉弥住哪儿?”
闻言,姜嘉弥心裏一跳,忐忑地眨了眨眼。
他恍然地轻轻挑眉,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忘了说,我认识她的父亲,之前去过姜家几次。”
坐在旁边的几个人都愣住了,诧异地看向姜嘉弥,忍不住开始猜测她的家世背景。
“你怎麽不早说呢。”周老太太嗔怪。
要是早说和小姑娘的父亲认识,还是这种去家裏拜访的关係,说不定现在双方长辈都见过面了。
周敘深仿佛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笑了笑没说话。
“你不忙吗?这样得耽误你不少时间吧。”沈素鈺道。
“是有些忙,还有公事要处理,所以可以顺便送她。”
周临默默看了眼陈嬗,轻咳一声,“那就麻烦你了,小叔。”
周敘深目光微动,转头看向他,不以为意地勾唇笑笑,“不麻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素鈺和周老太太就算觉得惋惜也不好再说什麽。
姜嘉弥全程都一声不吭地坐著,眼观鼻鼻观心。等事情安排好了,也没有任何人怀疑,才终於悄悄地松了口气。
现在她脸皮越来越厚了。哪怕有这麽多同学和长辈在场,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和周敘深坐在一起。
只有心跳是最大的破绽,但这一点没有谁能发觉。
姜嘉弥又不动声色地抬起眼。
仿若有某种特殊的磁场存在於两人之间,周敘深也侧目看向她,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瞥。接著便淡淡垂眸,唇角轻勾著,右手缓缓摩挲腕表。
这表情莫名让她品出了“秋后算账”的意味。
姜嘉弥抿紧唇,心跳如鹿撞,忍著莫名的笑意对他说道:“那就麻烦周先生了。”
“不用客气,”再抬眸时,周敘深神色淡淡,又是一贯的正经与风度,“正好顺路。”
“既然时间不早了,那你们现在就出发吧。”沈素鈺说,“早点把小姑娘安安全全地送到家,一根头发丝也不能少。”
周敘深不置可否,起身吩咐佣人把他的车开出来。
经过周临时,他步子一顿,垂眸漫不经心似地道:“明天抽个时间,我们聊聊。”
……
车远离霓虹,驶入最深沉的夜色中。
平坦的主路从花园中穿过,高低错落的绿植间掩映著暖色灯光,喷泉不知疲倦地涌动,汩汩向上至最高点,水花又均匀地四散开。
姜嘉弥知道,去酒店和去周敘深的家肯定是不同的,但她刚才还是答应了。
路过喷泉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下步子。
“怎麽了?”周敘深耐心地回头看过来,晦暗不明的目光像夜色裏无形的网,綺念在网中发酵,牵扯著她,让她无法挣脱出视线所及的范围。
“这个喷泉很漂亮。”
其实她是想到在酒吧的那一晚了。
当时她坐在门外的喷泉边,隔著一段距离和路灯下的他对视,结果却差点被突然溅射开来的水给淋成落汤鸡。
最后是他施以援手,让他们在那个目光你来我往追逐的夜晚,在打破防线对彼此说出第一句话之前,先有了一次潮湿而紧密的拥抱。
那应该是她至今为止遇见过的,最浪漫的一个瞬间。
水珠在眼前跳跃,映得她眼裏落满星星。
姜嘉弥情不自禁地朝喷泉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男人。
他穿著衬衣西裤,深灰色的长风衣被高大的身形撑得笔挺。深邃的眉眼间不断有跃动的光影掠过,凝视著她的目光平静而深沉。
然而横亙在他们之间的,是从离开周家起就难以抑制的暗涌。
她忽然有点冲动,抬脚踩上喷泉边缘,向后转身时张开手臂保持平衡,像一个旋转的木偶人。
周敘深蹙眉上前,向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扶稳她。
姜嘉弥看著他摇了摇头,杏眸亮晶晶的。
他看了眼她仍没有放下的手臂,目光顿了顿,仿佛在不动声色地沉吟著什麽,片刻后又朝她抬起一只手。
这是一个准备將她纳入怀中、给予一个拥抱的姿势。
周敘深挑眉,询问似地看著她,眼裏有著不容忽视的包容。
“小心一点,不要摔倒。”他说,“下来吧,跟我进去。”
瞥见他的动作与目光,姜嘉弥脑子一热,忽然张著手臂扑进他怀裏,像一个明明失了准心却还要胡乱扣下扳机的枪手,唇贴在了他的下頜上,呼吸乱七八糟地掠过他的下頜线。
回过神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心在胸腔裏咚咚直跳。
周敘深身形一顿,出於本能而护在她背后的手,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缓缓收紧,柔软的衣摆在掌中堆起褶皱,如同暴雨来临前卷起的云。
“乖,先进去。”他嗓音发沉。
姜嘉弥咬紧唇,局促地“嗯”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想要退开。
忽然,下巴被轻轻捏住。
她现在熟知他接吻前的习惯,这样的动作通常就预告著一个吻的开始。原本她可以闭上眼乖乖配合,但……
或许是今晚她的思绪太过迟钝,才总是让行动快过思考,又或者是经过下午那场亲昵的撩拨后,让她想要嚐试冲动所带来的刺激感。
总之,她稀裏糊涂地张开嘴,低头咬住了周敘深的手指。
锐利的齿缘轻轻抵住皮肉,这感觉根本称不上疼痛,却有一种细细的痒拨弄微末的神经,將它们激活,让它们兴奋。
下一秒,姜嘉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手僵住了。
她脸颊驀地一热,松开他的手指,“我……”
周敘深什麽也没说,抬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让她放宽心,不要在意刚才的小插曲。
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她的心还是悬在半空急促地跳动著,根本没落回原处。
在姜嘉弥看不见的地方,在她身后,他正用指腹缓缓摩挲著那道几乎不见痕跡的齿痕,力道越来越重。
“看来你想试试严厉的,是吗?”冷不防地,她听见他开口道,以一种半开玩笑似的语气。
然而落入她耳中时,却更像一种危险的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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