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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完饭,
姜嘉弥跟梁荷和姜言东分开,匆匆赶到活动室跟艺术团的人匯合。
虽然晚上七点半晚会才开始,但是所有演出人员需要提前化好妆过去彩排。
她换好旗袍坐在镜子前,
让发型师帮忙烫好卷发,接著又自己动手按照演出要求化好了妆。
胭脂色扫在眼尾与颊边,
眉毛被勾勒得细黑,冷白色的镜前灯映出一张水墨画似的脸,桃色的红晕是唯一一抹艳色。
唇上的红被一点点抿开,珍珠耳坠摇摇晃晃地攀住耳垂。
“姜姜。”
“嗯?”她回过头去。
不经意地一瞥,
勾勒过的眼尾掀起难言的神韵,
恰好被相机镜头定格。
黑色的单反移开,露出陈嬗写著讚叹与满意的脸。
“你来啦!”姜嘉弥一愣,
立刻笑起来。
她一笑,眉眼弯弯,
唇颊上水彩似的胭脂色顿时成了蜜桃尖上的粉红,甜得格外有烟火气。
陈嬗拿著相机走过去,
“妆都化好了?”
“嗯,
差不多了。好看吗?”
“好看,这一身太绝了。”
“刚才你是不是拍了我?给我看看。”
闻言,
陈嬗低头调出照片,
把单反递过去,
“你回眸的那一下简直完美,
没转过来的时候我也抓拍了几张,
都好看。”
“你的拍照技术越来越好啦。”姜嘉弥美滋滋地翻看这几张照片。
“这你可过奖了,全靠你好看,我就是隨手一拍。”
“陈嬗同学,请停止你的花言巧语。”
陈嬗笑眯眯地站在旁边,
目光落在她的鼻梁一侧——那颗针尖大小的痣被粉底盖住,变得不太明显了。
“这裏。”她指了指,又从桌上挑出一支眼线笔弯腰轻轻点了几下,“我觉得这样更好。”
姜嘉弥看向镜子。
那颗小痣重新变得明显起来,顾盼之间点缀出独属於她的气质,也为眉眼覆上一层柔和朦朧的美感。
“这样更特別。”陈嬗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也更好看。”
“隔得这麽远,台下的观眾应该也看不见吧?”
“自己看著也赏心悦目。更何况我不是还在这儿吗,我也是你的观眾。”忽然,陈嬗別有深意地笑了笑,“你要说是为了观眾,也可以,不过是为了你一个人的观眾。”
“我一个人的观眾?”
“周敘深啊,他来这儿不就是为了你吗?”
“你小声一点!”姜嘉弥嚇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回头看了一眼,“万一被別人听见了怎麽办!”
“我错了。”陈嬗忙捂住嘴。
好在这会儿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活动室裏也充斥著说笑声,所以没人听见她们交谈的內容。
提心吊胆地对视片刻,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陈嬗利落地往桌边一靠,若有所思地道:“说真的,你只要不笑也不说话,坐在那儿就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看著像幅画似的。怎麽说呢,哦对,就像你之前说的‘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但要比那个形容更高级一点。”
说著,她揶揄地笑了,“怎麽样,要不你用这套对付你家周先生试试?”
**
由於是九十周年校庆,所以比起往年来说,今年淮大的晚会规模要更大一些。但为了对应建校的日期,举办的时间也比以前要迟。
淮城的冬天不至於太冷,连下雪都很难得,现在也没到最冷的时候。所以即便夜晚凉风席卷,也都被学生们的兴奋之情蒸发一空。
舞台布景和灯光架一周前就早已搭好,七点一到,观眾陆陆续续地入场。
姜嘉弥披著大衣,和艺术团的人站在一起。
“嘉弥,你冷吗?”
“不冷。”她笑盈盈地摇头。
“我都后悔没穿棉服了。”同伴又看了她两眼,跟著笑了,“遇见什麽好事了?心情这麽好。”
“我……我爸妈来了,一想到上台了他们能看见我就挺开心的。”
“我爸妈也在台下,希望一会儿能切一个小小的镜头给我。”
闻言,姜嘉弥心跳又快了一拍,越发紧张起来。
节目內容她一直没透露过,就是希望上台时能给他们一个惊喜。她很期待父母和周敘深看到自己的表现,却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表现得足够好、足够让他们惊艳。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七点二十五分,快开始了。
或许是不想打扰她,因此不论是姜言东、梁荷还是周敘深,这会儿都没再跟她发消息。
……
七点半,晚会准时开始。
开场节目串联了数个歌舞小节,宽阔的舞台足以容纳数十个表演者,將观眾的视野塞得满满当当。巨大的屏幕、灯光和音效作为辅助,將气氛与效果烘托到了极致。
因此等到第二个节目开始时,台下学生的反响已经格外热烈了。
台上的舞者姿容各异,定格在嫋嫋白雾与水墨图景中,不同时代轮番变换。舞蹈故事性偏弱,但编舞与舞美都有极强的观赏性。
周敘深坐在台下静静地看著。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他依旧能篤定地辨认出究竟哪个是自己要找的人。
青黛色的旗袍合身地裹住她,將她雕琢成一尊玉雕人偶,白雾模糊了她纤细的身形,可望而不可即。
忽然,镜头捕捉到了她。
拧身时细而柔软的腰,转头时露出来的侧脸,都在屏幕上投放了出来。她低著眸神色淡淡,精巧的五官添了几分朦朧。忽然一抬眸,杏眼红晕,云鬢细颈,像百年前画在香烟盒上的女郎。
身后响起一片吸气声,一群毛头小子顿时躁动起来,热切的议论声清晰无比地散开。
“这是谁?哪个学院的?”
“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呢……”
“一会我去后台蹲点,这打扮应该挺好认出来的。”
“算了吧,肯定有男朋友了。”
“问了才知道,再说有男朋友又怎麽了,能拿到微信也行啊,万一以后有机会呢。”
荷尔蒙催动年轻的头脑,让他们无所顾忌地释放自己的热烈。
周敘深只是怔然地看著,又被这些蠢蠢欲动的字句给弄得回过神来,一点点放松刚才不自觉紧绷的身形。
怔忡从眼底消散,他喉结微动,神色恢复如常。
只是这些微小的细节都无法被旁人注意到,在其他人看来,他好像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在结束时礼节性地抬手轻轻鼓掌。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周敘深清楚,此刻的自己和这些学生並没有什麽不同。所谓的“平静”仅仅来源於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现在是属於他的,他可以独享这份美丽。
他现在已经对出风头的事不感兴趣了,也看不上四处耀武扬威的愣头青,眼下却很想以一种无比高调的方式宣告他们之间的关係。
大概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舞台暗了下去,观眾席上的掌声也渐渐减弱,最后稀稀拉拉地彻底停住。
周敘深侧过头,微微蹙眉。
舞台一侧有很多人,有刚刚从台上下来的表演者,也有等著上场的,还有主持人和机动人员等等,根本看不清是不是真的有一群男生在那裏“守株待兔”。
他摩挲著表盘,眉心慢慢放平,拿起手机给她发消息:[结束了?]
消息发出去半晌,却迟迟没得到回复。
应该是还有別的事要忙。
他抬眸看向舞台,长指轻点屏幕。
五分鍾,十分鍾……
十五分鍾过去了。
台上的节目已经换了两个,他却仍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周敘深收拢五指,指腹无规律地摩挲著手机侧缘,力道略有些重。
乍起的歌舞变得喧囂嘈杂,闪烁飞掠的灯光中,握在他手中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细小的振动声淹没在声浪中。
他神色一顿,低头看去。
[看完表演我爸妈他们要走,刚才我去送了一下。]
只有这一句,没有下文。
周敘深默然片刻,不疾不徐地回道:[都走了?]
姜嘉弥:[嗯,刚走,我还在校门附近呢。]
他盯著这句话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从位置上起身。
一旁的负责人见状,忙问:“周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
“打个电话。”
负责人忙点点头表示理解,又给他说了几个相对安静一些的地方。
周敘深动作一顿,难以察觉地挑了挑眉,頷首道谢。
……
侧校门人不太多,相对比较安静。
天色昏暗,一道纤细的人影裹著大衣站在摇曳的树荫下,露出一截细细的脚踝。
有脚步声从远处靠近,两人的影子烛火似地晃动几下,很快交融到一起。
她似乎抬眸在往这边看,接著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树枝的影子从脸上掠开,清清楚楚地露出一张神態朦朧的脸。青黛色的旗袍领从黑色大衣裏露出一段,映衬著那对晃悠悠的珍珠。
然后她就这麽看著他,也不说话。
眼前的一切如同电影裏的画面,只是她眉眼间是任何女主角都无法复刻的风情——若即若离,淡得像抓不住,勾人的同时又让人不安。
可她目光又太坦然无邪,根本不像是故意要折磨谁。
但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也得逞了。明明是羽毛一样轻的眸光,却像猫爪似的挠在他心尖,又痛又痒。
周敘深呼吸微滯,沉默地看著她。
隨之而来的念头有些过分恶劣,他想做一些不太好的事,以此让她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对视数秒,姜嘉弥眼睫微颤,垂眸和他错开视线,转身慢吞吞地往远处走,高跟鞋在水泥路面上踩出轻响,光裸的脚踝越发晃眼起来。
男人沉缓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
走出数米远,他终於无可奈何地率先打破沉默,低声道:“冷吗?”
半晌,她开了口。
“你就想说这个?”
“那你要我说什麽才好?”他轻叹。
说他那些糟糕的念头吗?
还是让他跟光著腿吹冷风的她在室外谈情说爱?
姜嘉弥有些挫败地停住步子。
刚才撑那麽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偽装成这种风格本就不是她擅长的事。如果顺应自己的心意,她可能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飞奔过去,钻进他怀裏。
原本还以为今天这身打扮会让他惊艳,结果他却无动於衷,甚至连节目也不点评。
事实证明,这套对他不管用。
姜嘉弥破罐破摔地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然而他背著光,令人看不清表情与眼神。
“不好看吗?”她委委屈屈地问,毫不设防地又往前挪了几步,蹭到他面前,“为了让你看,我特意衣服都没换就出来了……”
话音未落,她终於看清了男人的表情。
目光沉沉,似笑非笑。
她懵了一瞬,后脊像是有细小的电流飞快窜过。
周敘深低下头,抬手捧著她的脸,若即若离地碰了碰她的鼻尖,嗓音微哑地叹道:“好看。”
当然好看,否则也不会让他失神。
似乎是不忍心毁掉她的妆面,他手都没怎麽用力,也没有亲吻她,只是晦暗不明的目光却仿佛能探到比唇舌所及之处更深入的地方,搅得她理智都成了浆糊。
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但他的神情和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姜嘉弥为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脸红心跳,却因为害羞而下意识地否认,“你反应也太平淡了,还是我问了你,你才说好看的。”
话音刚落,她唇上泛起酥麻。
周敘深指腹轻轻压在了她的唇上,指尖抵住她的唇珠,想要挑开唇齿探入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她屏住呼吸,眼睫微颤。
然而他到底还是停住了,转而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因为我想说的,我想做的,现在都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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