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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乔裕才再次开口,声音裏带著往日没有的清冽低沉,“直到现在,我还是这麽认为。每一座建筑都应该有自己的品格和灵性,不仅仅是创新与奢华,还是自然与舒適,节能和低成本並不会拉低建筑本身的价值,造型与功能要相辅相成的不著痕跡,建筑师是活的,建筑也理当是活的。好的建筑不是技术和才华的堆叠,而是情感与內涵的融合。璿皇,徐工,韦工,在你们的设计方案和理念裏,没有任何感染力,我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的投入,没有灵魂的建筑空洞无味。在它只能是一座建筑的那一刻起,它便丧失了存在的意义。”
说完之后才抬眸回视纪思璿,紧紧盯著她,眼神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势和直击人心,“你的设计一向很有辨识度,可在这裏,我基本看不到。纪思璿,你在逃避什麽?”
纪思璿心裏一沉,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在逃避。
她承认她在敷衍,从踏上度假村所在地的那一刻起,她就本能的抵触,故地重游想起的便是故人,她不愿付出心血,从头到尾不过是在敷衍,在逃避,逃避回忆和曾经受到伤害的痛楚。
纪思璿和他对视良久,一脸挫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垂下眼帘轻声开口,“改。”
会议很快结束,当会议室裏只剩下事务所的人时,韦忻还处在震惊中,难得正经的叹息,“真是可惜了……建筑界的损失啊……”
加班赶工做出来的方案被如此嫌弃,不免有人吐槽,或许是负能量积聚太多爆棚,后来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拍板人乔裕。
纪思璿冷眼旁观半晌,冷笑著开口,“別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不懂装懂,我只知道当年x大流传著几句话,是说学校裏风云人物的,其中有一句就是,数风流才子,还看‘建乔’。所谓的‘建乔’说的就是建筑学院的乔裕。当年他带著学弟学妹参加竞赛拿奖拿到手软,,轻松愉快又游刃有余,院裏的老师根本不需要操心。即便现在不做这一行了,也不是你们可以隨便编排的。”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显看出纪思璿的不高兴,都不敢再多说什麽,被徐秉君和韦忻轰出了会议室。
纪思璿一个人坐在会议室裏静静的出神,她就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没动,垂著眼睛看著桌子的棱角,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当时如果她动作再大一些,大概就会碰到那只手了吧。
身后传来哢嗒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很快进来一个人,就站在她身后。
乔裕静默半天才试探著开口,“刚才开会我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纪思璿摇头,“没有。”
乔裕走了几步靠在会议桌上不再开口。
纪思璿觉察到乔裕一直盯著她看,转过头看著他笑了一下,“真没有。我只是……”
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殆尽,皱起眉垂著眼睛沉吟良久,“我只是觉得……”
说了几个字之后她又顿住,欲言又止。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內一片昏暗,乔裕越来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裏,长睫轻掩,却不再开口。
几声突兀的敲门声之后,会议室的门轻轻推开,尹和畅站在门口,看到没开灯也不见吃惊,对著黑暗中模糊的两道的身影开口,“乔部,都安排好了,准备去吃晚饭了。”
乔裕很快回答,“好的,你先出去,我们马上来。”
尹和畅关上门退了出去。
纪思璿在下一秒跳起来,颇有刻意雀跃的意味,“啊,可以吃饭了,快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说完便往门口走。
经过乔裕的时候他忽然站直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问,“你觉得什麽?”
他的手臂松松垮垮的环在她的腰间,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缓慢温热而又那麽熟悉,纪思璿忽然有些慌。
我只是觉得,乔部对璿皇说什麽,都可以接受。意见不合,可以沟通,风格不对,可以商榷,设计不合理,也可以修改。她从未奢望过方案可以一遍就过。可乔裕对纪思璿说那些话,我竟然会难过,难过到不可思议。连我自己都理解不了,我为什麽会这麽难过。
乔裕,原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这麽在意。
纪思璿知道自己有心结,轻声开口,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乔裕,你后悔了吗?这些年我见到的建筑越多,遇到过的优秀建筑师越多,我心裏就越难过,越替你惋惜。我从他们身上会看到你的影子,可你和他们又有那麽多的不一样。刚开始的几年,我接触到每一个项目时甚至会控制不住的想,如果是你,你会怎麽设计。”
乔裕,我和你的仕途,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会选谁?
纪思璿忽然不敢问出口。
怀裏的那个人轻轻颤抖,乔裕慢慢收紧手臂,却久久没有说话。
一群人出了办公室,才发觉今天是万圣节。
加了一天的班,大部分人都一身煞气,大概乔裕的神情温和,卖花的小姑娘拉住他,“帅哥,给你女朋友买束花吧。”
大概不知道在场的纪思璿和薄季诗哪个才是正主,视线来来回回扫了好几圈,最终放弃。
纪思璿皱眉,关键时刻不站在她这边者,处死!
最近忽然降了温,天气冷得厉害,乔裕大概觉得小姑娘不容易,便掏出钱包准备买一束。
纪思璿忽然拦住他,笑眯眯的看向卖花的女孩,“他没有女朋友,你没看出来,他……嗯?”
女孩反应极快,笑嘻嘻的开口,“那给男朋友买一束吧!”
在场人笑喷,乔裕皱著眉看著眉开眼笑的纪思璿,倒也不见生气。
纪思璿看都没看乔裕一眼,“他是……的那个,在等他男朋友买花给他!”
小姑娘睁大眼睛上上下下的看著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信息,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转身走了。
眾人哈哈大笑,乔裕却一脸无奈的看著纪思璿。
纪思璿丝毫不见愧疚,若有似无的看了薄季诗一眼,“我这是帮你啊,如果你真的买了花,打算送给谁?给我吗?大概季总会不开心。给她吗?那麽多人看著,我多没面子。”
乔裕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直到纪思璿心底有些发毛,硬撑著瞪他一眼,“干嘛?”
乔裕伸手拦住旁边走过的卖花女孩,买了一束花塞到纪思璿怀裏,带著旁若无人的宠溺和无奈,“不干嘛!”
纪思璿立刻把花拿得远远的,还推了推乔裕,“你不是花粉过敏吗,走远点。”
乔裕好像忽然明白刚才纪思璿为什麽拦著自己了,他笑著抬眼看她。
乔裕的五官柔和俊逸,一双丹凤眼承自其母,清澈温和,看著她目光沉静又蕴著笑意,自带一股儒雅气质。
生活裏的喜欢往往没有那麽多的百转千回,就是有那麽一瞬间,他让你的心动了一下,软了一下。
纪思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转头继续往前走,乔裕低头笑了一下,很快追上去。
身后的一群人却轰动了,“喂喂喂,我刚才看到了什麽?璿皇脸红了耶!”
谢寧纯看著前面並肩走在一起的身影,皱著眉看向薄季诗,薄季诗宽慰的笑了笑,拉著她往前走。
即便方案没过,可前段时间所有人又是加班又是通宵,都很辛苦,趁著过节都打算放松放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穴,而纪思璿的死穴是玩真心话大冒险。
那天晚上纪思璿点儿背,栽在谁手裏不好非要栽在谢寧纯手裏。
纪思璿心裏哀嚎一声自认倒霉,就当渡劫了。
谢寧纯一脸得意,一上来就扔了个炸弹,“璿皇是处女吗?我不是说星座。”
因为她的一句话气氛一下子火爆起来。
纪思璿扫了一眼眾人,那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庞让她在心裏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的回答,“不是。”
“哦~”谢寧纯偷偷看了乔裕一眼,乔裕脸色有些难看,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得意的冲薄季诗笑了笑,薄季诗冲无声的她摇了摇头。
这一轮算是过了,谁知下一局竟然又是纪思璿。
谢寧纯接著刚才的问题,“第一次是什麽时候?”
纪思璿认栽,“大学。”
眾人听了又是一阵骚动。
纪思璿一向坦荡,索性直接问,“还想知道什麽,接著问?”
谢寧纯的问题越来越没下限,“第一次给谁了?”
纪思璿眉头都没皱,微微笑著看她。
谢寧纯以为她要耍赖,挑衅道,“璿皇不会输不起吧?”
乔裕忽然端起手边的酒杯,一口气喝光,脸色有些苍白,抬头看向纪思璿,缓缓开口,“给我了。”
眾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却在心裏刷起弹幕。
哇靠!什麽情况?!有没有人来跟我讲一讲!
太劲爆了!我的心脏受不了啊!
我就说乔部和璿皇有问题吧!!!
那天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知道纪思璿约了乔裕见面,然后一个一脸悲壮的跟隨忆说她就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乔裕都不会后悔,另一个丝毫不知掩饰红著眼睛回到寢室。
其实那件事是纪思璿主动的,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中了什麽邪,就是有一种执念,想要给乔裕,似乎这样就没什麽遗憾了。
“上次说到的我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就是她。”乔裕抬手指了指纪思璿,“我说我有女朋友了,指的也是她。”
乔裕说完看向谢寧纯,没了往日和善的模样,声音低得厉害也冷得厉害,“没有別的问题了吧?”
谢寧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机械的摇摇头。
乔裕拉著纪思璿站起来,他一向修养甚佳,即便是不高兴了该有的礼节也不会少,“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乔裕拉著纪思璿走出来,直到上了车眼底依旧笼罩著乌云。
纪思璿歪头看他,笑嘻嘻的问,“你那麽生气干什麽?”
乔裕看她一眼,“你还笑?”
纪思璿一脸不在意,“本来就是事实,我不怕別人说啊。”
“可是我怕。”乔裕看著她的眼睛,艰难的扯出一抹笑,“那天之后我很后悔,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不能对你负责任却还是要了你。”
纪思璿忽然不高兴了,扬著下巴颐指气使的开口,“喂喂喂,你记错了吧,明明是我强了你好吗?”
“……”乔裕心裏的恼怒和难过都被这句话驱除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脸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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